045 银青碎雨(1/ 2)
冬夜的风,刺骨的寒。
谢锦词躲在沈长风温暖的大氅里,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,却是一丝风也吹不到。
“小哥哥,你快看!花苞里面是红色的!”
小姑娘兴奋地摇着少年的手臂,轻快的嗓音又软又糯。
“哦。”
沈长风望着漆黑苍穹,“这天儿,是越来越冷了,明日或许该出去买些冬衣了。”
谢锦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盆伽蓝,随口道:“小哥哥的衣柜里,不是有许多冬衣吗?我瞧着都有七八成新,够穿了,用不着再买。”
“你懂个屁,你哥哥我像是会穿旧衣服的人吗?”
“……这倒也是。”
小姑娘摸了摸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裙,不禁有些发愁。
吴妈妈拿给她的那些崭新冬衣,都被南霜撕扯坏了,虽说补一补还是能穿,但……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?
若是微不足道的小补丁也就罢了,可依照那些冬衣被毁坏的程度,估计缝补之后,衣摆和袖口上成片都会是补丁。
即便是以前在扬州,她也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啊……
“花要开了。”
少年清越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。
小姑娘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,激动地扒开大氅,身子向前探去,扑通一声跪坐在花盆边,双手虔诚地交握在胸前。
她像这世间最虔诚的信徒,只要认定了一件事,就会无怨无悔地为之付出。
忽地,一朵淡绿色的花骨朵轻轻动了动。
谢锦词屏住呼吸,小鹿眼微微睁圆,一点点翘起的嘴角蔓延着纯粹的喜悦。
只见花骨朵最中央的那点红,逐渐扩大,而后渐及于两侧,缓慢优雅地舒展开来,绽放成小巧绯红的娇花,浅色的花蕊里,还窝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。
随着第一朵花的绽放,翠色茎干上的花苞们接连露出娇怯的面容,短短时间里,万红盛开,舞动着坚毅而又脆弱的生命。
谢锦词第一次目睹这般令人动容的场景,好半天都没有动作。
直到手背上生出一种难抑的痒感,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,一面抓挠发痒的地方,一面叹道:“竟然,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开了,真是太不可思议了!”
沈长风的目光落在她手上。
白皙的小手,看上去细嫩无比,还有一些婴儿肥,只是手背和关节处却隐约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紫红。
是冻疮的前兆。
少年面不改色,握住小姑娘的手,“花是如何开的,妹妹应该看清楚了,下回画在纸上时,多想一想今夜所看见的东西。所谓三分天赋、七分灵感,妹妹没有那天赋,就只能想办法弥补灵感了。”
“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画了!”
谢锦词有意挣脱掉少年的手,却被握得更紧。
双手被温暖所包裹,那股痒意愈发强烈难耐。
她强迫自己忽视掉那种蚂蚁啃噬般的感觉,蹙着细眉认真道:“昙花一现,美好的瞬间总消失得很快,作画就是要抓住事物最美好的瞬间,将它永远留在纸上。设计首饰,大抵也是如此道理吧,谁不爱最美的发簪呢?”
“呵呵,还不算太蠢。”
少年唇角轻勾,桃花眼里是望不到尽头的深渊。
翌日,沈长风果然拉着谢锦词出去买冬衣。
姿容雅致的少年,穿一身天青色直裰,外罩同色绣银鹤望兰大氅,鸦发高束,端的是公子如玉。
行过天香坊的长街,引来不少女子眉眼含春,小心又羞怯地朝他张望。
谢锦词走在他旁边,毫无意外地沦为了陪衬。
好在她年纪尚小,容貌又生得可爱讨喜,倒是没有哪个姑娘小肚鸡肠,用妒忌的眼光看待她。
主仆二人闲庭信步,走了一条又一条街,路过了一间又一间成衣铺,却是一间也没有进去过。
谢锦词想起他们出行的目的,忍不住拽了拽少年的衣袖,“小哥哥,你到底买不买衣服啊?”
沈长风牵住她的小手,漫不经心道:“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。你们女孩子家家的,不是都喜欢逛街吗?我带你四处走走,你还不乐意?”
小姑娘撇撇嘴,“小哥哥才是太监!”
“嗯?”
少年侧目,羽玉眉微微扬起。
谢锦词紧忙冲他讨好一笑,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,“我什么都没有说!小哥哥想多逛会儿,我陪着就是了!”
“呵,倒是学会了讨巧。”
言语间,前面又是一个分岔路口,沈长风领着她左拐,行出数十丈,终在一家成衣铺门口停下脚步。
小姑娘仰着细白小脸,凝望店铺的匾额,细声念道:“银,青,碎,雨……这个店铺的名字,好生奇怪。”
沈长风揉揉她的花苞头,解释道:“银灯青琐补碎雨,以意忖情量。”
谢锦词听懂了个大概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小鹿眼里流露出崇拜与向往。
能取出如此有意境的名字,老板定是个风雅之人。
谁知,想法刚蹦出大脑,身边少年忽然弯下身,凑近她耳朵,“这个店铺的老板,小词儿也是认识的。”
谢锦词有些惊讶,不解地歪了歪头,“我也认识?是……谁呢?”
“钱佳人。”
“啊?”
“嘘,小词儿莫要声张,这是钱佳人背着他祖父偷偷攒下的私产,知晓的人并不多。”
沈长风虚捂着小姑娘的嘴巴,掌心若有似无地贴在那软软的唇瓣上,见她诚恳地眨了眨眼睛,这才将手收回去。
谢锦词小声问道:“钱公子为何要开成衣店啊?这也不是什么坏事,怎么还要瞒着祭酒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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